“合中”情

我到合阳中学上学，有着极巧的机缘，主要是沾了弟弟的光。

1985年7月下旬，弟弟中考成绩和我高考成绩先后揭晓。他和一名本村及两名邻村同学都被录入合中火箭班，那是合中首次破格从百良镇招生。他们4个后来都考上了大学，李家庄许志龙还上了北大。我名落孙山的事实被自己的分数单所证实，亲人朋友却都在对我鼓励加油。二哥回信中提前做了善意的预测，并不忘安慰我即使落榜了也不过是“人生路上打一步滑”。父亲到合中给弟弟办手续时，看到合中补习班招录公告上不限地域只看分数，一想我的高考分数够线，就替我报了名，并说我们兄弟俩都上合中，互相有照看，家里也方便。

高考不理想的那些同学听说母校不开设文科补习班，纷纷准备去黑池、甘井补习，一个要好的同学得知我要在合中补习便动员我去甘井，说合阳花费大，而甘井文补班班主任吉老师历史教得好，家在同家庄张庄，离百良近。我因兄弟俩一起上合中，父兄外出在合阳倒车时来合中也方便，堂伯父一家在合阳也好照应，故不为所动。第二年甘井高中就撤了，那些同学也来到了合中，最终都考上了。

9月1日到合中后，深感实乃学子圣地，真是想不到得好。老师们个个水平高，教得好，心胸宽阔，既传输书本上的知识，又教做人的道理，无一在政治上发烧，和学生过不去的。

9月2日我的日记，如实记载着人称“合中语文权威”的王金山老师第一堂课的主题：“怎样学语文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？”既讲了下功夫与出成果成正比，更强调了理智与成功成正比。谆谆告诫我们要胸有大志，要克己，不要在节骨眼上谈情说爱而走心。当我在校考、统考、预考、模拟等4次考试中语文成绩均名列前茅时，王老师逐渐对我青睐有加，我以班上高考语文最高的98分（时年语数满分120分）予以了回报，并在给亲友的信中都情不自禁地对王老师夸赞。

教地理的范秉章老师，也是一个教书育人并重的典范，许多同学多年来一直在夸他。起初我以为范老师只重视他的嫡系学生而蔑视外来学生，后来纠正我错误观念的是事实，多年后碰见问候他时还能叫上我的名字也足以证之。

9月10日首届教师节时，合中举行了“园丁与桃李”座谈会，对早早坐在主席台上的许多优秀教师进行了颁奖。当时张明敏的《中国心》歌曲正流行，我当天的感慨便是：“教育这伟大而神圣的事业，教师这知识的传播者、花园的育花人，在我心中重千斤。无论何时，无论何地，心中一样亲。”

合中学生的学风特别浓，好学生比比皆是，每年考上大学的学生有千名，被北大、清华录取的接连不断。工作后在县城各单位几乎都能碰到合中毕业的同学。

八六级文科补习班录了120多名同学，第一年就考上了三分之一。开始在行知楼二楼上课，后来搬到树人楼三层东边大教室里。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上课时曾用过扩音器。

下晚自习后，学校限电，一些同学就想办法寻找照明设施继续学习。我晚自习后也觉得没有学够，开始借同学的光，后来姐姐给我捎来了几把蜡烛，中医伯父替父亲参加我班家长会时带来了罩子灯。亲人当时给我关照，我心里十分感激。

宿舍人满为患，起初我挤在弟弟和康平中间，对弟弟担任班里钻天杨文学社的美术编辑、每周办写板报印象很深。后来我跻身本班宿舍，在二层木楼板上学会了鲤鱼打挺。弟弟和我一起在离灶房近的宿舍吃饭，有次我喊了弟弟一声“仲虎”，结果另有答应声，原来是姓管的同名。那位从黑池来的同学，和我同桌了几天，留着农村小娃般的宝岛发型，写的字很小，打开水时只盛一缸子底儿，吃饭时不买菜，吃红辣子夹馍。一周后就又回到黑池补习去了。那位因吃了麻黄素在越野赛中获奖的同学，后来却因身体欠佳休学了。

合中当时的校服是一身蓝，对新生提这个要求，补习生则随便。因此父母给弟弟做了一身，未给我做。看到班上那个后来考上川大的女学习干事穿着蓝校服，越看越觉得漂亮，忍不住将弟弟换下的校服穿上，站在楼道东头角落看书，顿时增加了自信心。有几个没有通过预考关的女同学，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个儿不高的女同桌，歌唱得好，在学校元旦晚会上一鸣惊人，后来却听说她的婚姻很波折。面容姣好、身材高挑、衣着鲜艳、胸佩绢花、进出教室蹬蹬蹬的皮鞋声特别响亮、引得众人侧目的那个女同学，据说命运很不幸，因为谈恋爱还被班主任训了话，学习成绩一塌糊涂，我当年就预感她会重演《项链》中路瓦栽夫人的悲剧。那位剪着幸子发型刘海齐眉、爱看电影、在教室吃瓜子的女同学，二十年后在县城碰到，才知她一直没有正式工作，婚姻很不顺。

当时在合中补习，我有一种潜在压力，就是唯恐连年考不上，被弟弟赶超，那就太丢人了，因此常勉励自己一定要努力，屡次浪子回头刻苦攻读。有次在校北城关镇东小路边看书，两个过路男子中的一个说，这娃肯定能考上。另一个说，那倒不一定啊！我当时真想问清其地址和姓名，以便考上后向他们报喜。

那时我除了考学别无退路，家里人要求我一定要考上，也认定我能考上。父亲和三哥赶着骡子车从65里路外的家送来小麦，交到学校指定面粉厂。母亲给钱时就叮咛我，花费时仔细着，不光还有仲虎，你后半年考上了还要花大钱。后来之所以报考了师范院校，首要原因就是那时师范院校不收学费还有伙食费。

年底，上研究生的大哥给我和弟弟寄来10元钱的附言上说：“明年我尽量节省，给你俩多寄些零花钱，尽管我在研究生中是最吝啬的贫穷者。”30多年后的今天，大哥还是在资助着我们。

1986年元旦那天上午，学校在县招待所举办庆祝大会，接收2名同学为预备党员，奖励了217名学生，随后便是精彩纷呈令我大为惊异的学生文艺节目。

中午时分，二哥去华阴的工地上班时来校给我俩留下钱和鼓励的话。我送至车站外，二哥问我想吃啥，说他就给我买。我便说烧鸡，他就掏5元买了一个。那时的烧鸡小，鸽子般大，我两口就吃得快过半了，二哥忙叮嘱让给弟弟剩一半。如今虽然赴宴席对鸡腿已不再感兴趣，但想起当年的情景，至今仍口齿生津，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吃鸡腿啊！

5月10日，父亲到县城卖毕红薯苗子，问知我的预考成绩高过分数线45分后，竟喜不自禁、破天荒抽出两块钱买了十几个鸡蛋和一些青菜，让伯母炒上，和伯父同为我庆贺。我说有点操之过急。父亲不管这些，高兴地让就这么干，勉励我再奋斗两个月，高考及第。

6月3日，三哥来合中带着借来的135相机，给我和弟弟在校门口照了一张黑白合影，我在双杠上摆动时他抓拍留了影。

后悔莫及的是未能参加那次合影，致使后来每次见到那张合影就心生懊悔。本来在文庙处已经接到了骑自行车满街寻人的班干部通知，却因怕身边那个说“补习哩还照啥合影”丧气话的同学怪怨而未能坚持主见，致留下终生遗憾。幸喜我被录入合中八六级同学名录中而没有被遗忘。

7月29日，在度日如年的三周等待中，终于到合中从班主任处领到了我的过了录取线的高考成绩单。8月底，合中终于圆了我的大学梦，高校录取单终于送到了我手中。

2012年我的儿子、2014年弟弟的女儿、2015年二哥的儿子先后从合中考上了大学。百年来圆了两万多名学子大学梦的合中，今后还会将更多的学子送进高等学府。合中，多少人和你结下了情缘啊！

编辑：陈冰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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