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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沟往事

时间:2024-07-16 09:27 作者: 合阳县公安局 王银虎 来源:渭南日报

渭北黄土高原,被条条沟壑切割成一溜溜不规则的平畴沃野。沃野边、沟壑边,是村庄家园。沟里流淌的大小河流,弯弯曲曲地汇入了黄河。

改革开放几十年来,城镇化迅猛发展,农村男人进城务工,孩子到城里上学,妇女进城陪读。先租房,后买房,渐渐成了城里人。闲了上街溜达,商场里逛,公园里转,或者领上孩子到游乐园里玩。而农业社时期,农村人自由活动的空间却主要在沟谷川道里,夏日沟谷里的趣事真是说不完、道不尽的。

沟环水绕

我们陌西村位于合阳县东北部黄河西岸,得名于“废井田、开阡陌”的战国时期,和周围相距三五里的陌东、尹庄、莘村及百良镇的大多数村子一样,均与我国第一位贤相、被烹饪界尊为祖师的“元圣”伊尹有关。村落形状呈簸箕状。西南面是黄土高坡,高出村内房屋建筑,像簸箕的帮。东北方是纵横的沟壑,低于村落,似簸箕的舌。沟壑豁口东望,可见白飘带般的黄河。

村外有三条沟壑呈丌(qí)字形分布,使村庄地形状如半岛。上面那一横,是横亘村北的界儿河。左边一撇,是从西南向东北方斜贯村西的担水沟。右边一竖,是从南往北纵贯村东的福善沟。

“挣死挣活,甭给陌西熬活。不是担水沟,就是界儿河。”这是过去在我们村当长工、打短工人异口同声地感叹。

界儿河谷曾是诸侯国的分界线,两岸人的口音和生活习惯截然不同。南坡曾有几户人家居住,后被土匪灭村,惟余几孔破窑洞供鸟雀筑巢孵卵。界儿河湾,曾是村人用水磨磨面压油之地。沟坡窄而陡,上下沟送粮食磨面粉,送棉籽压清油,主要靠人力来回挑运,因此很辛苦。机械化后水磨被废弃。

担水沟是我们祖辈用挑担汲水之地。村中有井,因太深,且曾有人跳井自尽,故被废弃。沟里的泉水清冽甘甜,又取之不竭,用之不尽,所以大家都乐意去担水沟挑水喝。

纵贯的福善沟将陌西陌东两村隔开。当年陌上花开之日,伊尹无数次坐马车路过。福善沟本无名没有沟坡地,后因有个名叫福善的男人独自在那里开荒辟地耕种多年,夏天“锄禾日当午”时,赤身裸体,挥汗如雨。村人遂以其人名作为沟名。

九口之家此前,守担水沟的是年约六旬的贫协代表,身强力壮饭量大,能说会道嗓门高,把担水沟看管得铁紧,谁也别想进沟放羊,野豌豆蔓也休想割。那几年那里的树木特茂密、水草特旺盛,儿时的我们感到很神秘。

也不知是因原守沟人的贫协代表身份已不再吃香,还是他没把新生产队长看起、没巴结到位,或者是有社员眼红提意见要求轮换,总之最终实行了抓阄确定新的守沟人。

那次,父亲像抓彩票中了头奖一样,抓到了那个“阄”,成了担水沟的守沟人,全家都兴高采烈起来,因为担水沟水草丰茂,离家近,自然条件比6年前的马厌坡好多了。

我们家当时9口人,是生产队里第二个大家庭。爷婆年近八旬,父母四十多岁,我们弟兄五个正是青少年。

正上渭南中医学校的大哥一直把学习抓得最紧,放假回到家,整天还抱着《医学三字经》《伤寒杂病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等中医经典,在室内、院里、村外小路上,时而昂首背诵,时而埋头思索,对参加生产队体力劳动几无兴趣。那时他的理想追求是“振兴中华”,让人写成中堂挂在墙上,并自拟“不图家有万贯,但求薄技在身”一联明志。

身强体健、力壮如牛的二哥,高中毕业放弃参加高考,热心“在广阔天地里锻炼成长”,成为生产队里的好劳力,先后上工地、下煤矿、编果筐、学倒砖、务烤烟、当电工。

上高中的三哥,假期回到家则要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挣工分。

我当时正上初中,收麦放忙假给生产队里拉耙清理遗留麦棵,一天才挣3分工。暑假正好替父亲守沟,且刚好有暇饱览大哥从学校借回的全国获奖小说集。

上小学的弟弟还有些小,在母亲做饭时能帮忙择菜、拉风箱烧火,饭熟了要先端给爷婆。

沟谷乐园

“相看两不厌,只有敬亭山。”村边的几条沟,我也看不够爱不够。沟里空气清新,景色宜人,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。荒坡上有桐花槐花、荠菜小蒜和酸枣等可采食,有野树可折枝挖根作柴烧,还可放羊割草挖药材。沟渠有泉眼有溪水,渠边百花艳,树上百鸟鸣。喜鹊喳喳,企鸠咕咕,乌鸦嘎嘎。因此孩子们一遇假日,就会奔赴沟里寻找乐趣。

沟底有多处泉眼。股股泉水汇成小溪,日日夜夜在沟渠里汩汩流淌。中游东西相对的两个泉眼出水量最大,水质好,且冬暖夏凉,邻村的妇女冬天便去那里洗衣服,说是温泉。每一处的泉水都清冽甘甜,煮饭泡茶添香,饮之长寿。村人化验证明,担水沟的水质极佳,远胜外地的矿泉水或纯净水。村里曾建了个抽水站,把担水沟的水抽上塬,一担水一分钱,供村民购买饮用。后因城镇化人们都集中到城里,抽水站废弃,致使沟底泉水白白流逝。

夏日,大一点的水潭中有鱼虾游来戏去,小孩子徒手是抓不住的。但鱼儿习惯拥堵在进水口,我和三哥便密集地向那儿投掷石头,砸晕了几条小鱼漂上水面,我俩忙抓起急赶回家,让妈妈趁鲜油炸后给我们吃。

有个漆黑的夜晚,三哥和我一起住在沟底土窑里,忽然决定拢火烧知了。随之说干就干,从另一面窑洞里抱出许多储存的干柴,在窑前树下一块空地上点着火,然后手摇小树,脚蹬大树,将栖息枝头的知了赶起。趋光的天性使惊飞的知了纷纷自投火堆,燎了翅膀后躺在火堆旁吱吱吱一片乱鸣。我俩将其用木棍拨拉到火堆上,烤熟后专挑背部的肉吃。那滋味挺美,使“三月不知肉味”的我俩终于一饱口福。

在王家洼卫生院司过药的大哥听说沟里有很多蝉蜕,便说这是一味中药,能卖钱。有天中午,父亲便领上二哥三哥和我到沟渠里拾蝉蜕。蝉蜕一般牢牢地扣在离地一米多高的树干上,有的挂在草棵尖,风吹不掉,需要摘取。父子兄弟一起劳动是争先恐后,你追我赶,谁也不偷懒的。我们4人从担水沟到界儿河,一直拾到榆林村,然后上沟从陌东村回家。那次能拾十几斤,卖了多少钱我至今并不知道。可能是价钱不够诱人,故从此再没有捡拾过蝉蜕。

世事沧桑,往事如烟。四十年来,大队和生产队改称村组,公社改称乡镇,我由小王到王老师再到老王,从替补守沟人到保一方平安的人民卫士,一直再没有机会下沟去了。前几年某夏日到伏蒙村沟边找包联的扶贫户时,顺便望了望担水沟和界儿河,只见沟渠里郁郁葱葱,颇有原始森林之状。三哥独自下沟回来感慨道:沟已不再是当年的沟,昔日的人行道早已被荒草淹没,出水的泉眼已然找不到了,沟地全部被人栽了椒树。那年,百年不遇的霖雨使沟里大滑坡,梯田、羊肠小道俱毁,福善沟尤甚。泥石流顺界儿河而下,漫到榆林村外,竟将河岸边的椒树埋没一米多深。泥石流,淹没了历史故事,也淹没了我的回忆,小时候的故事再也不可能重演了。


编辑:陈冰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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